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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昌:湖深水远

媒体:都昌旅游网—长江周刊  作者:石红许
专业号:鄱湖人家 2012/11/22 6:25:28

 时序“秋水共长天一色”季节,途次都昌县城。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都昌。准确地表述,是我第一次深入都昌县城,自驾车从上饶出发,用了四个多小时抵达。让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座县城居然与湖是如此亲密,东南西三面环水,城在湖中,湖在城中,亲密得让我都有点妒忌了。难怪苏轼到了拥湖而居的都昌后挥毫泼墨,顺风顺水就把鄱阳湖送给了都昌:“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水隔南山人不渡,东风吹老碧桃花。”一首诗歌,言之凿凿。

 站在都昌县城南的滨湖广场上,眼前所看到的景观彻底粉碎了作为一个鄱阳人内心的自信。那就是,我一直陶醉在鄱阳湖源自鄱阳山而得名及先有鄱阳县后有鄱阳湖的认知,往往因之而自豪。然而,都昌县根本不去争辩,也懒得去理会别人动用各种舆论力量抢滩鄱阳湖品牌,甚或征集关于与鄱阳湖沾亲带故的口号、冠名,她默默地不事张扬地日日夜夜枕着鄱阳湖的浪涛声我行我素,季节性的百鸟翔集成为湖都一道特有的风景线。都昌与鄱阳湖的地理人文关系确实比我原先所掌握的要深刻得多、要风光得多、要有底气得多。我现有的知识再也无法支撑被误导的自豪。

 老家住在鄱阳县西北鄱阳湖企湖北岸,与都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两地语言、民风、习俗、传统文化……互相渗透,彼此交融。鄱阳湖的支流西河是鄱阳县边陲的一条河流,当然,鄱阳湖的主要河流里面还轮不到西河说话的份,更别说座次了。西河(都昌人叫漳田河)成为我区别鄱阳与都昌的心理分界线,西河以西与都昌唇齿相依,行走在都昌边缘乡村是家常便饭,接打手机也不晓得究竟是不是漫游了。但是,一些鄱阳人对都昌人的称呼明显带有本位主义的歧视,记得我从小受此影响就没有正正经经喊过“都昌人”,偏偏要叫人家“都巴佬”“都佬”,尤其是地名后缀一个“佬”字,那语气里拖出的是一段带不友好色彩的腔调。大多数都昌人也不可置否,他们对无端攻击者有着与生俱来的“有容乃大”。如今,我常常想,那些鄱阳人如此缺乏礼貌的勇气究竟来自哪里?难道是区位优势使然?几百年以来,都昌人像犹太人一样背井离乡外出谋生、经商等,就好比山西人走西口,山东人闯关东,他们选择的地点主要是饶州(鄱阳)浮梁县的景德镇,从事与瓷器相关的工作,比如取(高岭)土、练泥、制坯、上釉、烧窑、挖煤、伐木、搬运等,鄱阳是他们必经的地界,或许答案在这里可以找到。都昌人以湖的胸怀,对骑在家门口卧坎上的嘴硬者表现出应有的豁达:让你三分又何妨?匆匆赶路的都昌人怀揣鸿鹄之志,有着深远的抱负。

 把景德镇的瓷业推向中华高峰,让精美的瓷器艺术迈向世界,就是勤劳聪明的都昌人在火的世界里燃烧出来的,然后扯起猎猎风帆,一步一步沿着水的脉络顺昌江、饶河进入鄱阳湖、长江远走高飞,飘洋过海。都昌人从水波辽阔的鄱阳湖走出去,筚路蓝缕,致力于“中国制造”,其建树可圈可点。开拓这条“中国瓷器之路”,历史该为都昌人记下浓重的一笔。在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舞台上,历史也不会忘记都昌人闪耀的身影。明清以来,景德镇涌现了一批又一批陶瓷民间工艺名匠、艺术大师,代代传承,都昌占籍者为数不少。在景德镇,都昌话无孔不入,飘扬在街弄里巷,成为日常流行方言。我以为,这些都是都昌一种特有的文化现象,这些都是都昌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当地一家鄱阳湖文学杂志的主编明然先生说,他是都昌芗溪人,近百年来整个家族因为瓷器就有400多人移民景德镇,生根落户,甚为浩荡。

 狭隘的地域观念依然顽强地支使我,去拆散都昌与鄱阳湖的情分。冷静思考后,我哑然失笑。其实,鄱阳湖哪里是一个地方的鄱阳湖,周边的乡村都有份,居住湖畔的人们都是她怀抱里的子民。谁那么有能耐抽刀断水?然而,我还是情不自禁地鼓动大家,为生我养我的鄱阳摇旗呐喊:“写都昌与鄱阳湖时,别忘了带上鄱阳。”大家会心善意地笑了起来,异口同声说“那是必须的”。我才发现自己这时情商特傻,犯了一个概念上的低级错误,是啊,都昌与鄱阳湖,这句话本身就点到了“鄱阳”二字,况且点鄱阳又如何?鄱阳并不代表鄱阳县,比如流传在鄱阳湖流域的一种民间说唱艺术形式——鄱阳渔鼓就不是鄱阳县独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都昌之行,我认识到鄱阳湖需要的是共同开发、共同繁荣,共同营造一个生态经济、生态文化氛围。

 都昌南山新造了一座塔——灵运塔,耸立七层,气势雄伟壮观,那是到了都昌不得不去的处所。宝塔落成的文化背景显然接通了东晋,山水诗鼻祖谢灵运曾寓居都昌,纪念也罢,借名也罢,总归不是空穴来风。大家饶有兴致地拾级而上,在半山腰经过苏轼题字的“野老泉”,一番瞻仰、评说、拍照后,继续攀登。在灵运塔前面的开阔广场上,凭栏倚杆极目远眺,近处,左边是万顷烟波的鄱阳湖,几多船泊湖上;右边是高楼栉比的都昌县城,与湖相生相伴。再远点,从东往西指点,分别是鄱阳、永修、星子、九江、庐山、湖口……一幅“云日相辉映,空水共澄鲜”(谢灵运诗句)的画面浮现眼前,我从内心惊叹美景,感谢湖光山色的陶冶。

 带了相机来的人,一如比我多带了一双数字眼睛,不失时机地抓拍稍纵即失的瞬间。我欲穷千里目希望能再看远点,深情地望着朦胧浩淼的湖面,那边、那边,再那边……应该就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我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着大湖的东边告诉大家,那湖的深处那云水远方有我的牵挂。真想跳上岸边的渔船,摇响发动机,扯起风帆,驶向梦里寻觅千百度的老家。

 耳畔不时传来地地道道的都昌方言,我在与都昌近邻的乡村教过多年书,当然完全听得懂,那是不会口头表达但很熟悉的声调,听对话内容,知道他们有的是来兜风的,有的是来赏湖的,也有的纯粹就是来锻炼的、消遣的,他们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全都交给鄱阳湖的风鄱阳湖的水,把快乐浸泡在风生水起中。

 都昌,一座濒湖而居的小城,每天那么淡定自如,张开臂膀搂抱着柔软的湖,优哉游哉。难怪谢灵运来了就不想走了,曾在都昌隐居于“石壁精舍”多年;难怪陶渊明几度流连忘返,《桃花源记》里谁说没有都昌的影子?连几百年后的苏轼也读着山水诗来南山踏青了。明然大声说,有时候写稿子,写得烦了思路堵塞了,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湖边,去享受湖水摇篮般的敲拍,去品味湖水母亲般的呢喃,去聆听老爷庙的吊诡神秘,去思考人生如水般的起起伏伏。站在那么大的湖边,听明然一说,我听出了他对鄱阳湖的深情依赖。我觉得在那样的夜晚,鄱阳湖就是明然一个人的。我也理解了谢灵运当年的选择,一个伟大的山水诗人巨大的成就里一定是沾上了鄱阳湖灵韵。从这点说,都昌是有功劳的,都昌是幸运的。

 在绵延弯曲的鄱阳湖水岸线上,水波悠悠荡漾,清风徐徐吹拂,踩在沙滩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天空间飘洒些雨点,老爷庙就在身后,湖面上舟楫往来。都昌县多宝乡朋友告诉我们,那一片水域就是著名的鄱阳湖神秘之地,被誉为中国“百慕大”,常常有船只在此地沉没,打捞却踪迹绝无,打捞者甚至也少有生还。陪同的小方指着湖面说,早年他爷爷开大船,就是在那里被湖水吞噬了的,当湖面上最后一道漩涡散失时,连船带人杳无踪迹。而今,当地人出船过湖,总要在老爷庙烧纸点香放爆竹,祈求福禄,保佑平安。我静静地独自一人走到水的边缘,任凭湖水拍打鞋衣,小草一丛一簇深深浅浅挤在湿地上。湖滩水湄与其他地方没什么两样,散落着破渔网、河贝蚌壳、碎瓷片、饮料瓶,还有被水冲上来没有来得及逃生搁浅后干死的小鱼小虾等等,我怎么也无法把它与“百慕大”联系起来。老爷庙不时传来爆竹声,在空旷的湖面上显得有些稀疏、单调,还有几分“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令人怅惘。我双手捧着嘴做喇叭状,冲着大湖痛快淋漓地狂喊了一通,宣泄莫名的情绪。来自山东泗水的程琨居然在沙堆里欣喜地淘到一块比较完整的青花瓷碗底,下面还有“大明成化”等字样。我想,这个碗底应该见证了在老爷庙水域上演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不晓得是哪个年代的一艘运瓷器的货船葬身湖底,数百年水涨水落,终于有一块散落草洲而被我们不经意发现了。斜阳衔山,白鹤只影,,站在鄱阳湖的老爷庙前,端详一块瓷片,我深深感喟,岁月的湖更深更远,可以把人世间的林林总总冲洗得颜色尽失。

 从鄱阳湖大变迁浮起一个都昌县,到老爷庙水域的神秘莫测,都昌的玄妙美妙尽在不言中。同饮一湖水,我真的还没有读懂都昌,进而明白对鄱阳湖的阅读还停留在我最初出发的原点上。入夜下榻都昌县城,这是我离开家乡后为数不多的一次与鄱阳湖如此近距离的睡眠,怎能不梦落南山?梦里的我,循着季节的春夏秋冬,沿着鄱阳湖的千里湖岸,徒步经过每一个乡村,穿越每一个港汊,再折一管芦苇为每一个湖泊吹一支曲,在音乐里走向明月生起的大湖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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