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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文化的生态特征与生态智慧

媒体:江西日报   作者:余 霞
专业号:鄱湖人家 2008/7/30 15:17:05

——访省社科院院长傅修延

 本报记者  余 霞

  话题引入:“文化的魅力,如同清澈的鄱阳湖之水,润物细无声,具有极强的渗透力和感染力。”鄱文化,即鄱阳湖地域文化。鄱阳湖水体的变动不居与桀骜不驯,培育了湖区人民的生存智慧与生态敏感,鄱文化因此成为一种渗透着深刻生态意识的地域文化。建设鄱阳湖生态经济区,乃至建设生态文明,我们应如何深刻认识和理解鄱文化的生态特征,充分借鉴和汲取其中的生态智慧?本报记者为此专访省社科院院长、教授、博导傅修延。

  ■鄱文化具有三大生态特征

  记者:根据您多年的研究,您认为鄱文化的生态特征表现在哪些方面呢?

  傅修延:突出表现在三个方面,即对山水的热爱、向往与依傍,对自然的敬畏、斗争与顺应,对生态的保护、珍惜与尊重。

  ■鄱阳湖平原是一个巨大的“桃花源”,山水文化独具特色,对儒释道的主要分支和流派也具有重要的哺育之功

  记者:在中国数千年的农耕文化背景中,亲近山水、寄情田园是绝大多数地域文化的一个共同点,齐鲁文化、燕赵文化、巴蜀文化、荆楚文化、吴越文化中几乎都有对山水田园的款款深情。那么,鄱文化在这方面有什么特色呢?

  傅修延:鄱文化在这方面颇具特色。陶渊明在庐山脚下吟出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展开了一幅清新隽永的山水画卷,将平淡无奇的乡村景色点化为新的审美对象。他在决心辞去彭泽令时写下的“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和“木欣欣以向荣,泉涓涓而始流”,将田园生活的生机妙趣描绘得活泼可爱,使读者产生强烈的向往之情。当然,陶渊明诗文中最脍炙人口的还是《桃花源记》,从生态文明角度看这篇作品,不难发现作者把美丽的桃花源写成了人类的避难所,躲避战乱的人们像婴儿恋母一样将自己投入大自然的怀抱。陶渊明只描述了一个小小的“桃花源”,整个鄱阳湖平原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桃花源”,由于山水秀美、物产丰饶,这个鱼米之乡在历史上一次又一次地接纳了来此躲避祸乱的移民,扮演了慷慨无私的母亲角色。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儒释道为中国传统文化的主流,这三家的主要分支与流派都在江西萌发生长,鄱阳湖平原的哺育之功永垂史册。儒学的理学和心学分别肇始于庐山的莲花峰和贵溪的象山;佛教净土宗的祖庭为庐山东林寺,禅宗的洪州宗为佛教中国化过程中的巍巍丰碑;道教的净明道(许真君崇拜)兴起于南昌西山,天师道虽创立于四川,但从第四代起一直扎根于鹰潭龙虎山。铺展开江西地图,可以看到鄱阳湖周围都是文化名山,周敦颐、陆九渊、慧远、马祖道一、许逊、张道陵等人就是在山怀水抱之中开宗立派。庐山脚下的白鹿洞书院是一座教育体制相当完备的儒家高等学府;佛教禅院在江西各处有相当密集的分布,黄庭坚因此写下“水边林下逢衲子,南北东西古道场”,洪州宗道场开元寺甚至因占地甚广而需“骑马关山门”;龙虎山上的“嗣汉天师府”被称为“南国无双地,西江第一家”。

  ■鄱文化蕴涵化害为利的生态智慧

  记者:鄱阳湖是大自然对江西的恩赐,一年又一年地滋润赣鄱大地,哺育了一代又一代的江西儿女,但水灾也给湖区人民带来了巨大的伤痛。那么,在与灾难的斗争中,湖区人民滋长了怎样的生存智慧,并由此积淀下来成为鄱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呢?

  傅修延:赣、抚、信、饶、修五条“水龙”在鄱阳湖汇聚,春涨秋消的水体桀骜不驯,给湖区人民带来了巨大苦难,但同时也赋予他们特殊的生态敏感,使他们对大自然怀有一种刻骨铭心的敬畏之情。

  饱受水患之苦的现实,导致“许逊收服孽龙”的故事在鄱地长期传播。在生动活泼的民间故事中,许逊被叙述成为民除害的伏波英雄,他的对手孽龙则是水患的象征。故事中许逊费尽千辛万苦收服孽龙后,将其用八根铁索拴住,牢牢地锁在豫章城南井底的铁柱上。这个传说反映了江西人民战胜自然灾害的强烈愿望。

  然而,与大自然斗争是一项危险的游戏,但如果违背自然规律就会受到无情的惩罚。明清以前鄱地生态尚属平衡,近代以来不断扩大围垦,用修建和加高圩堤的方法来与湖争田。从大自然中夺得的土地固然生产了许多粮食,但“虎口夺食”终究是危险的游戏,后来的水灾一次比一次规模大,一次比一次范围广。人们终于认识到大自然的威力,于是“与湖争田”宣告结束,顺应自然的“退田还湖”行动正式登场。近年来实施“移民建镇”等工程以后,鄱阳湖的面积从3900平方公里增加到了5100平方公里。

  湖区人民在过去的围垦中也不是一味与大自然硬拼。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我在新建朱港农场劳动,就亲眼看到农场对面的湖区农民如何与变幻莫测的环境博弈:湖水涨起之前他们并不拼命加高圩堤,对堤内稻田也不多加施肥和管理。这样一来,如果洪水漫过圩堤,他们就在水退后捕捉留在田里的鱼虾;如果这一年水未涨起来,他们就主要收获稻谷。就像古埃及人知道尼罗河泛滥可以为土地增肥一样,湖区人民懂得既顺应自然又利用自然。洪水并不等于洪灾,只要应对得法,自然力也可以转变成为人所用的资源。《警世通言》有一则故事为“旌阳宫铁树镇妖”,其中提到孽龙失败后企图讲和,许逊令其一夜之间在赣鄱大地上滚出100条河,这个细节折射出鄱文化中化害为利的生态智慧。事实上,历史上发展得较好的鄱地产业,都是顺应自然、因势利导的结果。景德镇一带“水土宜陶”,山上有高品位的瓷土矿与可供烧窑的松柴,人们便在那里发展陶瓷产业;万年的“冷浆田”富含有机质,特别适合水稻生长,那个地方就生产可以贡奉皇家的优质大米。在建设鄱阳湖生态经济区的今天,我们特别需要借鉴这种“宜陶则陶”、“宜稻则稻”的产业选择思维,这是前人积累下来的极为宝贵的地域发展经验。

  ■山江湖工程显示出来的先知先觉,可追溯到鄱文化中对生态的尊重

  记者:目前全国许多地方的生态面临严重挑战,太湖、巢湖、滇池和洞庭湖等著名湖泊相继被污染,鄱阳湖却仍然是“一湖清水”,这种情况引起了许多人的惊叹与议论。鄱文化在其中起了怎样的作用?

  傅修延:为什么鄱阳湖能保持“一湖清水”?从排放角度说,江西工业化进程较慢是一个根本原因;而从环保角度看,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实施的山江湖工程发挥了重要作用。山——江——湖,这样的排列顺序代表了一种科学的生态观:山是源,水是流,湖是库,因此,“治湖必先治江,治江必先治山,治山必先治穷”,最重要的是防止盲目砍伐造成的水土流失,在山上建立起江河湖泊的绿色屏障。20多年来,山江湖工程对赣鄱大地的生态保护贡献巨大。

  山江湖工程显示出来的先知先觉,追根溯源来自鄱文化中对生态的珍惜与尊重。江西人与山争地的行为始于唐宋,南宋时江西官员的奏疏已提到“江西良田,多占山冈”,杨万里在其《观小儿戏打春牛》的诗中甚至出现“大田耕尽却耕山”之句。客观地说,唐宋时期的江西生态远未出现危机,但在山林被垦之初,这种现象就被记载下来甚至向上反映,说明人们对生态的变动非常敏感。再如,17世纪的宋应星就宣称环境的承载能力赶不上人类的发展速度,他在1640年写下这样一首惊世骇俗的《怜愚诗》:“一人两子算盘推,积到千年百万胎。幼子无孙犹不瞑,争教杀运不重来!”英国经济学家马尔萨斯的《人口论》出版于1798年,宋应星比他早158年看到人口按几何级数增加的可怕。所谓“杀运重来”,指的是人口增多必然导致有限的资源被消耗殆尽,从而引发危及人类自身生存的“杀运”。300多年前的宋应星就明确地表达了人类应当节制生育的远见卓识,实在是难能可贵。鄱地先贤的伟大,只有放在全人类的进程中才能充分显示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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