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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悔的追求
作者：叶子的情意
2008/8/21 17:12:04
| 心情：开心 | 日期：2008-08-21 星期四 | 天气： | 地点：九江庐山 |
周六（2008-8-16）无事，去东林寺看堂妹。她是20天前从萍乡赶来东林寺闭关修行的，准备再呆半月，本月底结束，时间超过预期，她带的钱不够用了，今天去给她送点。
一大早是个阴天，我乘赛阳的车前往东林寺，一下车便看到不远处一红一蓝两座寺庙隐现在一片灰雾之中，两庙相距不过一两百米，一红一碧遥相呼应，相映成景。想必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东西林寺吧？我没到过东林寺，不知道这两寺中何为东何为西？管它呢，二者必居其一，看看就知道了！
我沿着新铺的双车道水泥马路前行，来到最近的一庙，见“西林寺”三个大字赫然于门庭，才知东林寺非此而彼了。门上禅联“得真解脱须从华藏认如来，有大智慧敢问无生说妙谛”，不解，默记于心，日后慢慢体会吧。这时妹妹打电话过来，说她已在东林寺门内候我多时。无心恋景，于是提步往前，奔前面不远处的寺庙而去。
很近，须臾便到。及至抬头见到“六朝古刹”东林寺就在眼前，却让我“近‘寺’情更怯”，这就是佛教全国重点寺院、传说中的佛教净土宗的发源地、由东晋名僧慧远创建于晋朝的道场吗？寺门“天下道宗最初始祖，匡庐胜境第一道场”的楹联似乎给了我答案。
这时，见妹妹立在寺内一棵千年古樟前笑盈盈的向我招手，赶紧近前相见。
我二人经过相传为慧远送客的“虎溪”桥，来到一莲池边，只见石雕莲瓣护栏环绕，狮立柱头，观世音菩萨雕像端坐池中。池中白莲盛开，莲香袭人。自古有“莲乃净土宗的象征物”之说，而东林寺的莲花享誉四海，今天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来到这群山怀抱、红砖碧瓦、威严肃穆的庙宇，不由我肃然起敬，又心生好奇，急急拿出手机，一通乱拍起来。妹妹因为有事，一边叫我不要乱看乱拍，别惊扰了佛祖，一边拖着我快快随她往里走。
随她来到住处“居士楼”一号，妹妹又开始了她那喋喋不休的说教，就象历年来一样，她说一句，我顶一句，专门和她抬杠，但妹妹有的是耐心，慢条斯理，不急不恼，从不生气，从这点意义上说，她坚持吃斋念佛、潜心修练还真有收获呢，至少将她的脾气练得越来越好了，记得从小她就娇生惯养，脾气倔强呢。
我和堂妹年龄相差不到一岁，从小一起玩耍，一起上学。高中毕业后，我外出求学，她回家但没务农，嫁到城里，以另外一种方式跳出了农门。
爸爸四兄弟，爸爸老大，最穷；堂妹的爸爸是老二，二叔家最富。从小她除了读书便不需为家做任何事情，而我总有做不完的家务和副业——跟着妈妈做鞭炮，织鱼网，编火笼……妹妹便常常来我家帮我干活，婶婶也把我当女儿一样看待，常常做了好吃的让她叫我去吃。记得有一次婶婶让她来叫我到她家去，在途中被疯狗咬，让我一直愧疚难当。如今婶婶早已作古，让我这个侄女无以回报了。对于堂妹，我一直有一种胜似亲妹的温情在心，总想对她有所帮助，无奈由于家境不同，世界观不同，我总是爱莫能助。
由于我们是姊妹同学，一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中学毕业后，妹妹迷上了佛学，和我谈得最多的只有佛了，每年回家，她都要带我去一些寺庙拜拜佛，或拜访一些佛界友人。我曾劝她，信佛可以，但别太痴迷，无济于事，她还反过来邀我和她一起出家。记得有一次，她带我去请教一位刚从四川佛大毕业的朋友，那尼姑朋友给我的第一个印象就是面黄肌瘦，我一口认定那是长年吃素造成的营养不良，加上那尼姑将修行渲染得苦不堪言，以及佛家弟子五戒三律，其中一戒就是戒杀生，而我这辈子杀生无数（打蚊子），这是佛家最忌讳的……如此种种，成了我拒入佛门的最好借口。妹妹出家之心日炽，但遭到家人的强烈反对。迫于家庭压力，妹妹只好退而求其次，做了一个带发修行的槛外弟子，而她的虔诚，决不亚于那些剃度的槛内弟子。
每年妹妹都要外出求经拜佛，浙江、广东、海南、湖南、湖北等省的诸多寺庙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和诵经声。自去年开始，她又迷上了九江的寺庙，并对东林寺情有独钟。今年是第二次来九江，来到了东林寺。她说：东林寺是东晋慧远和尚创建的，道佛二史源远流长，今天才发现，我转了一大圈，原来东林寺才是我国佛教净土宗发源地。你看寺内建有神运殿、三笑堂、念佛堂、文殊阁等，神运殿内，供有释迦牟尼、文殊、普贤、阿难等塑像，并带我到这些佛堂阁殿一一拜过了这些佛祖菩萨，说是为我和家人祈福。
妹妹此次到东林寺是来闭关修行的。所谓闭关修行，多是将一人（极少数二人的）关在一间房子里，除了睡觉吃饭以外，其余所有的时间都重复一件事：念经。由于报名前来闭关的人太多，有来自海内外的数不清的华人信徒，寺里仅有的48套关房严重不足，故需提前两个月预定关间，妹妹是5月份电话报的名（亦可网上报名），7月底来到了这里。那天我到火车站接她，与她同行的有5人。由于受不了闭关之苦，先后有3人已经提前结束，打道回府了。坚持下来的只有她和另外两位大姐，此3人的虔诚之心，天地可鉴，她们表示要坚持到最后，直至修成正果，再无打退堂鼓之理。
听堂妹讲经灌输至10点50分，吃午饭的木鼓响了，她带我来到斋堂用餐。斋堂很大，大概可以容纳300多人同时用斋饭，今天来的有100多人。她们修行之人的伙食费捆绑算在住宿费里，说是收费，也只是象征性的一日10元。我问：“像我等散客用餐怎么给钱？”答曰：“不收钱，但你可以投点钱到功德箱里。”这还差不多，不然这么多人的食物从哪儿来？妹妹说：“昨天是十五日，来这儿的人更多，这个斋堂里都坐满了人呢。”看来，这东林寺的香火旺盛并非虚传啊！
一进斋堂，便看到两边竖立着“止语念佛”的警示牌，所有进来用餐的人都双手合掌，列队入座。大家坐定后，有人领唱东林寺自编的“阿弥陀佛”经歌，大家齐声和唱。席间，有三四排身穿海青或居士服的佛家弟子，也有一些像妹妹一样虽未穿法衣，但从他们手捻佛珠，口中喃喃有词的神态，可以判断出其与我等散客迥然不同。
斋饭很丰富，有干饭、稀饭、面条、馒头，菜的花样更多，有南瓜、冬瓜、黄瓜、茶树菇、酱干、素鸡、青椒、木耳等。每人前面摆放着两个大瓷碗，横放一双筷子，饭菜由身穿白衣绿裙的工作人员依次分发，各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食量和口味取舍送来的饭菜，我因胃口不佳，只要了一小口饭、一点南瓜、冬瓜和黄瓜，强咽下去，但碗里还剩下一些菜汤——我一直视为垃圾之物，准备倒掉。坐在边上的一位六旬婆婆，立即提醒我，必须连汤一起喝下，不得有剩或倒掉！婆婆的食量和胃口大得惊人，她要了一大碗干饭、半碗面条、两次半碗稀饭和一个馒头，还要了七八样菜。看到她津津有味、啧啧有声的食相，我羞愧得无地自容，赶紧端起碗来，将碗里的剩菜汤咕噜喝下。待所有人的碗里都不剩一点饭菜了，白衣绿裙人又开始了下一步让我哭笑不得的施舍了——给我们每人的菜碗里倒一两开水，示意我们将碗涮净，并要把此洗碗水喝下去。我叫苦不迭，原来我吃饭的习惯与这里的要求是多么的格格不入啊！暗自幸亏没有随妹遁入空门，不然每天让我如此用餐，我宁愿饿死！
用完餐后，妹妹带我去做义工，据说可积福报。本打算洗碗，但洗碗池边站满了人（自愿做义工的大有人在呢），于是擦擦餐桌，打扫卫生。此时，姐妹两一度被主事人称为菩萨，虽然其他人亦是这般被称呼的，但我们听着还是蛮受用的，原来在哪里都感受到助人为乐呢。
忙完后，我陪妹妹去搬家。因为她已经开关了（闭关结束），要将放在关房的行李搬出，将关房腾出来给新闭关的人用。我们将行李搬到了一间有着十九张双层铁丝床的大间里。这里十分拥护，床与床之间的距离仅四十公分，床的上层放行李，下层住人，有一人睡一床的，但大多是两人睡一床，有点像农村中学的宿舍。但大家似乎没有什么不适应，既来之则安之。来这里住的人分两种，一种是刚来还没有排上队闭关的，一种是象妹妹这样已经开关的。
今天是妹妹最清闲的一天了，所以能陪我。明天开始，她又要忙了，她要去做义工，即护关（给闭关修练的人送水送饭，打扫卫生）。
说起闭关，妹妹便滔滔不绝、眉飞色舞起来，亢奋情绪溢于言表。从她的描绘中，我大概了解了她那津津乐道的闭关修行是怎样的一种磨练了。
闭关的人每天要至诚恭敬、不靠不坐不卧，连续10多小时的念经，自念自听，且要念清楚、听清楚，不得小于10万句，必须斋戒、清静、禁语，有的人还要每天大拜600次。我见妹妹带了一床小棉毡，她说，那是大拜用的，她是每天大拜了600次的。
据说闭关出来之人，神清气爽，脸泛佛光，非常人可比。看来，闭关对于一个人的考验及其收获，是非常人可能体会得到的。妹妹闭关10天，一直说没有过够瘾，打算明年闭关21天，念经200万句。
就在本月12号，妹妹还参加了一次昼夜经行的考试（验），但据她说，没有过关，亦欲明年重来。
所谓昼夜经行，就是从下午3点开始至次日下午3点，24小时不停歇的慢行念经，要求不坐不靠不卧，轻移跬步，边移边念。妹妹向我描述慢行念经的“行”有多慢——在房间里转一圈，需要两个半小时。因妹妹在下半夜两点多钟的时候犯困，坐了一会儿，因此她说自己考试未过关，非常懊恼和自责。我问她考试可有证书或文凭可据？她白我一眼：“没有！”那还叫什么考试？答曰：“这是给我们自己的考试，要什么证书？”说的也是，佛门圣地，那是一个超凡脱俗的所在，他们考试，是考验自己的心智，至于那些身外之物根本不屑一顾！在妹妹的眼里，我真是俗不可耐了。罢罢罢，人各有趣，众各有志，相互理解吧。
妹妹的超脱，已经到了一种视死若生的境界。作为一个凡人，我是没有这种智力去理解了。就在她闭关的同时，寺后山顶闭关处有一六旬男居士往生了（凡间所谓的死亡），众僧尼信徒为之奔走欢呼，恭祝他往生成佛，前往西方极乐世界。更让僧众钦羡不已的是，他的妻女都往生于该寺，认为这是信佛之人最大的福报了。我问妹妹，他是不是念经累死的？妹妹立即止住我的话：“千万别乱说，造口孽呀！能够在这个时候往生，是他的福报齐天啊，这种幸福不是人人能得到的呀，只有苦行修练的人才能达成如此正果！”我问，你也想这样吗？“是呀，我以后每年都来这里闭关修行，一直到往生！”我心颤着问，一直念到死吗？“不是死，是往生！”
实在无法再问下去了，面对如此虔诚的妹妹，我的问话显得太幼稚无力，悟性也太差，我也没有力气再和她抬杠了。我们经常这样，谁也说服不了谁，但能相互谅解。当然，她一直都是很包容我的，从来不生我的气，对于我对佛的不恭失敬，她总是苦口婆心的劝说。其实，我也不是完全不理解她，试问芸芸众生，茫茫人海，活得如她等这般洒脱的有几人？在她的世界里，没有争权夺利，没有尔虞我诈，不需要趋炎附势，不需要苟且偷安……在他们的眼里，人都应该是至真至善至纯的，万物苍生皆有缘、有福，都应相生相亲。
我们就这样谈话、抬杠、调侃，当然更多的是妹妹的教诲，一直到下午3点多钟。这时主事招呼大家去帮搬东西，我没听请是什么东西，也随人群前去帮忙。来到一间房子前面，看到里面摆满了故人牌位。一位大姐叫我快快离开此地，不要参与他们的行动。我不解，但在这里，我是一个槛外人，他们规矩我不懂，既然说出，一定有他们的道理，所以我只有顺从回撤。经过斋堂边上，发现一门上新书“往生堂”三字，回来告诉妹妹，她说因为原来的灵堂太小，“人”满为患，要将灵堂牌位搬至于此更大的往生堂。她也说，你是凡人，不能参加。说完，妹妹提出带我去后山转转，拜拜文佛塔。
带我踏上登塔的台阶，妹妹突然感觉头晕。此时，她一味的自责刚才不该劝我不要参加搬牌位，口中念念有词的请求菩萨宽恕。我好气又好笑：“明明是你自己天天吃斋念佛，又累又缺乏营养造成的！”并决定不拜塔下山去，但拗不过她，被她硬拖着上去。
文佛塔高九层，第一层上书“文佛塔”三字，第二层“自在天”，第三层“光音天”……门前立有告示牌：“文佛塔年久失修，琉璃瓦极易脱落，请游客保持距离，以防万一。”但妹妹还是不顾危险，硬是缠着一位僧人将门锁打开，让她进去拜佛。在她拜佛的时候，我就在外面无心的转悠，见后面有一译经台，几名孩童在此抽签取乐，嬉笑玩闹，给这肃穆清静之地聊添了几分生气。
此时接到同学请赴状元宴的电话，看看时间不早了，只能呼妹一起拜别文佛菩萨，下山回尘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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