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杂思之刘洪波专栏

　　安徽望江县请求叫停江西彭泽核电项目。甲地要求叫停乙地某项目，一望而知，必是因项目兴建直接影响了利益。

　　报道说，望江县认为彭泽核电项目存在人口数据失真、地震标准不符、邻近工业集中区和民意调查走样等问题，选址不符合半径10公里内不应该有10万人以上城镇的要求。

　　抛开各项要求不谈，这个项目的选址也可谓意味深长。它的周边有两个地级市，离江西九江80公里，离安徽安庆是60公里；它的周边有两个县，离彭泽县城20公里，离望江县城10公里。

　　我不能判断彭泽核电的布点是否合乎标准，但能够体味项目布点后面的心理趋向。它被放在一个离项目受益方远、离邻居近的地方，这应该体现了项目所在地尽量降低风险、影响的想法。不过，从邻居角度来说，就有点以邻为壑的意思。当然，你可以论证项目是符合要求的，是绝对安全的。但合规又安全，为什么要布点在自己境域的“极远地带”呢？这至少是心理上有所顾忌、得求安慰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做到并不容易。但项目是否合格，则是制度。如果项目评估合格，各项要求都能达到，邻居也没法挑理，你可以把项目放在别人身边，并要求别人相信“安全无风险”。我们惟愿所有的评审都可靠。

　　彭泽核电之外，江西还有鄱阳湖水利枢纽工程，将对鄱阳湖入江口进行节制，使鄱阳湖水能够为江西所用，而不是自然入江。核电放在极边地带，湖水不能自流入江，鄱阳湖两大工程，是远离风险、趋近利益的例子，只是但愿核电项目要确保合规而不是评估草率，鄱阳湖节制不要使长江变成溪流。

　　其实不必单拿江西鄱阳湖说事，地域的本位主义，哪个地方都不会少。近期有垃圾跨省倾倒的报道，河南的垃圾倒在了湖北，浙江的垃圾倒在了江苏，有的还跨几省倾倒垃圾，这样的环境保护、污染处理，就是不折不扣的以邻为壑了。

　　地域间的污染转移、风险转移，还可以包括污染项目从城市转向农村、从发展地区转向落后地区，以及从发达国家转向不发达国家。国际分工、比较优势有理论，招商引资、资本流动有实践，污染与风险转移在发展主义的逻辑上受到欢迎。

　　随着生产的转移，污染和资源消耗的地点也在转移。中国消耗了巨大的资源，这是确实的，然而，如果从消费来说，中国制成品大量销往世界市场，最终享用产品的并不是中国人，中国的内需是不振的。在扩张的消费需求之下，“世界工厂”的规模在扩大，不仅是中国也得有别的地方进行生产。

　　环境主义视角下，对本位主义的反思已经扩大到人本主义。近代以来确立的以人为本价值受到了审视，而生命平等、物种平等、自然主体、环境至上等主题在显现。所谓大自然，在经过人化之后，已经不再是自足的存在，而成为人的环境。工业时代开启后，大自然更是从崇拜的对象变成索取的对象或者资源的来源。如果不加节制，大自然还有可能成为人类的垃圾倾倒场。这就是人类面临的环境问题。

　　发展主义逻辑是乐观的，它假设增长无极限，政府无视环境，社会生活方式趋向消耗更多的东西，经济在滚动的消费愿望中成长。这是环境问题趋向严重的根本。而环境主义逻辑是悲观的，它有巨大的抗议能力和理念魅力，但现实中不无隔靴掻痒的意味。例如，环境主义会反对各种发电方式，火电排放大、水电隔断江河、核电不安全，但并不回答稳定充沛的电力要从何而来。环境主义也不考虑没有重化工项目是否可能、垃圾处理场建在哪里能够不影响当地人的生活等等。

　　问题不是环境主义代替发展主义那么简单。现在，我们还远谈不上确立了环境至上的概念，我们也未必需要在自然观中由环境取代人的位置，但怎样考虑到人的真实境况和延续性，确实不可含糊。在发展主义和环境主义之间，需要怎样的张力，可能这才是真正的问题。(作者系长江日报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