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河边儿黄昏后
那时心猿意马,正漫不经心的在阡陌间俳徊,是草丛里来往行人的踪迹,把我带到了河边儿的一个岭头。虽然感觉是心不在焉,但“夕阳西下轻风吹,云织彩绢有人家,芦荡烟云载木舟,飞鸟归巢枝叶下”的景象,还是不能随意挥去。她就象长卷里一页情诗,没有了浊浪碰撞出来的跌宕铿镪之音,却占尽了清淑贤静的闺阁之气,于冥幻之中陶冶着我那悠闲的性情。
我无法抗拒的是祖先选择了逐水而居,厚重的黄土岭成了我和先人的寄身依靠,滔滔的黄河水给我最深的感触就是变化莫测的风景。春夏秋冬风霜雨雪穿在她的身上,来到我的眼中当然是风格炯异,而且从来没有完全一样的,就如人的指纹,几十亿相比都有差距存在。我很想为这些见闻建一个档案,除了影像,我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方法,但影像又有局限性,不能真正多角度的描绘出那些形象,那感人心理的深沉。特别是黄昏后,那流光,那雨雾,那霜叶,那彩云,那奔流的态势,那木舟里的故事,那众多向往留下的足迹。我已走过了,或着说沉浸过一万多个河边儿的黄昏后,如今面对的,又是河边儿的黄昏后。
你知道黄河边儿的黄昏后如何去读么?我不知道,等我大约理出了几年前那个黄昏后的读法时,却已是正月十五贴门神,晚了多日了。有几十年前的沉淀,至今我用见识去对照,依旧是很迷茫,很彷徨。所以,我经常嘴里咬着一根狗尾巴草的穗去思索,思索经历其中的变换莫测,用那并不科学的感悟,去弥补人生过后的诸多后悔。
变化,说真的,这世上真的就没有一成不变的。有时候,特别是近几年的有些时候,我发现,黄河边儿的有些黄昏后,那暮色苍茫里,似乎有很多可怕的眼神,在窥视着没有一点儿防背的善良,可是你顺着担心走过去,看到的却都是无法挑剔的道貌岸然,于是不能疑神疑鬼,只能惑疑自己智商。可是常见的文明于昏黄的街灯下,常有可怕的影影绰绰浮进眼眶里,让人觉着性命悠关。为钱而疲于奔命的,没有了黄河文化里的“生财有道”,为宦而费尽心机的,却带着黄河血泪凝结而成的财富,丢失了。只有被梦陶醉的人,用从没听说过的塑化剂勾兑出来的汁液,在一樽还泪江月。且用地沟油,苏丹红泡制出来的食品,用敌敌畏泡过的死肉试探着,让身体里的基因慢慢去改变,去适应梦中的叶绿花红。
祖先那一双眼神是那么的凝重,不知什么时候没有了宽厚,和蔼与微笑。只要我一闭上眼,他们就争先恐后的来到我的脑海中,想告诉我一个梦,却都默不作声,就任凭身边的风从浊浪那边儿窜进芦苇丛,让秋月下的木舟开始剧烈幌动,吓飞了一只熟睡中的大尾莺。莲叶将枯,只把莲蓬在我面前摇摆,让我想象着莲籽曈憬。
秦岭巅上的云红失去了繁盛,但还是可以显出一点儿岚黛。黄昏将去,夜色来了,浊水呈银河如带,从看不见的夜色里流来,往看不见的夜色里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