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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坪的故事

媒体:鄱湖人家网  作者:yrs
专业号:掌上鄱阳湖 2017/8/19 8:24:27


      大水坪这个村落,就是当年我去农村插队当知青的地方。以地理方位而言,它属于幕阜山麓;虽偏于一隅,但基本成形的泥土拖拉机路面,由大队部经大水坪直达修河靠南岸一侧。那里可谓水光清滟,碧波漾荡,而且可以在此坐机帆船,然后转陆乘车回到市区了。
       这个被称为〝大水坪〞的村庄,以卢姓居多。我要说的这个故事的人物,是一位与这个村子有点格格不入的杂姓一一皮氏。皮氏就是他的真实姓名。留在我记忆中的村里人对他并不是这样直呼其名的,其实,什么〝氏〞,这种叫法,是远古时期的习俗,至今也不能排除类似这种文绉式的叫法。这位皮氏,我没有下去插队之前,据说老一辈稍通一点文墨的乡绅便将其姓名唤成皮一一福一一东了。可能是基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吧;我想,这无疑是对皮氏的褒举和祈祝之意,是非常讨皮氏欢愉和高兴的。
      很不错的一个人名,好像被修饰了一样。
      那时,看上去皮福东有四十岁左右。佝偻看身子,常年戴着有舌檐的旧布帽子(自幼就染上了瘌痢头疾病,根治不了);打了无数补丁的上下衣的腰间总是系着一根搓得很紧密的草绳,社员们出工劳作之际,他嘴唇上叼着的烟总是不离嘴,据说除了吃饭、睡觉,他就是这副模样。
     我离开这个村庄已经整整四十年了(在那儿呆了八年,1968年至1976年)。虽说时光的隧道已穿越了快半个世纪,却每每对皮氏记忆犹新。不是说他在我心目中占据了多么大的位置,而是他的许多怪异的行为仿佛一个深奥的谜似的令人费解。
      让我一直颇感惊奇的是,生产队里凡是要犁田、犁地,这桩技术活非他莫属。我不知目睹了多少次,他把一块不论多大面积而且极不规则的稻田或者乔麦地,从中心下第一犁起,由内向外转圈径直犁至一块田(地)的边边角角,从不鞭牛提犁返折一个犁距。这真是神了。某日黄昏之际,我蹲在田埂边看他犁田,这块田据称有五亩三分(我的记忆绝对准确)。待他扶犁耕到我的身傍时,他习惯性地叼着一根自己用纸卷成的旱烟,此时我说:皮师傅,歇一下吧;并接着问他:皮师傅,你耕田怎么这样准确无误,不需要提犁返工啊?他回答我的提问,烟不离嘴,抖动着两片嘴唇,说道:〝小游啊,你不晓得,这叫准确开箱犁田啰。开箱第一犁就决定了这块田的形状,接着就是根据这个形状不偏不倚地赶牛控制犁具的角度,无数圈犁下来,就不要提犁返工了……。你明天不是也要跟大家同去山里驮竹子吗?〞我说,是啊,你明天去吗?他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说完好像颇为得意的〝扬长而去〞。
    我当时根本没听过这句典故,不明白他的自鸣得意,一副不卑不亢的傲然神态包含了他的人格与自尊。当他犁田又转了一圈挨近我身傍,依然叼着烟卷抖动着两片嘴唇,而且说话时烟灰有一寸长还不致落地。他说:〝你不晓得呀,这是孔子《论语·颜渊》里面的名句啊。意思是,自己不愿做的事,不要蛮压着别人做啊。以后你读了这方面的书,你就晓得了……〞后来我离开了这个村庄,一直记得皮氏的一席话。再后来自己也不只一次地读到了《论语》,证实了皮氏当年〝气宇轩昂〞般的掷地有声的文化涵养……
      
     按说,论皮氏的内在文化水准以及勤劳本份的脾性,都是有女人青睐的。可是他终身未娶,据说连一次对象都没谈成过;好心的村上人曾经为他说过几门亲事,但是都被他自己委婉的推却了,同某个女人偷情的风韵之事,更是闻所未闻。一生保持着〝清清白白,洁身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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